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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零九章 何苒,糊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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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昭王进京前,钟意便把宅子还给了符燕升,他不缺宅子,在京城,何苒把开州王留在京城的郡王府一分为三,分别赏给了他和冯赞,以及何秀珑。

    说起这座郡王府,钟意就想生闷气。

    周池的脑袋里进了多少水,开州王已经去就藩了,他却还在京城给他们赐了偌大一座郡王府。

    那座郡王府空置多年,陆屏业派手下进去收宅子时,居然找到三具尸骨,年代久远,早已化成白骨,也不知道死的是什么人。

    总之,“凶宅”配“凶人”,无论是钟意,还是何秀珑和冯赞,不论男女,全部都是凶名在外。

    这宅子,给他们住最合适。

    而此时,晋阳城里的符宅,就只有符燕升一个主子。

    两位符公子在官员考中脱颖而出,一时传为佳话,这消息甚至还传到了金陵。

    符燕升被降后非但没死,何苒还返还了符家大宅,并且他的两个儿子还能做官。

    羡煞一众南下官员。

    此时正是金陵的梅雨季节,他们一大家子挤在狭小的宅子里,周围邻居都是市井小民,更让他们难受的是,虽然南下几年了,可还是无法适应这边的天气和风俗。

    墙上潮得渗出水来,被子都是湿的,官服洗了几天都不干,身上起了一片片的疹子。

    女眷们抹着眼泪,怀念京城的深宅大院,雕梁画柱,老太君长嘘短叹,早知道回不去了,出京时就该把藏在院子花墙下面的宝贝一并带上。

    还有她的寿材板子,这会儿也不知道便宜了哪家的老不死。

    年轻公子们烦燥地把书本扔到一旁,自从晋王起兵,朝廷便再也没有开过科举,哪怕他们是官宦子弟,不是正规的科举入仕,即使找了门路在衙门里谋个差事,那前程也是一眼望到头,没有进士出身,还谈什么仕途。

    早知如此,还不如留在京城,凭他们的才学和见识,那什么官员考,闭着眼睛也能考上。

    符燕升,那可算是何苒的死敌了吧,他的儿子居然通过官员考,他们这些文官之家的子弟,从未与何苒正面为敌,他们想要借官员考出仕,不是比符家兄弟更容易。

    越想越气,越想越悔。

    科举入仕的官宦之家如此,不走科举的勋贵们此时也在后悔。

    他们的后悔来自武安侯府陆家,来自孟望生,来自符燕升,甚至还来自那个他们一向看不起的冯赞!

    他们家中的子弟不用科举,可他们需要皇帝的恩宠啊。

    立朝五十多年,当年那些开国元勋的后代,除了少数手握兵权的以外,其他人家,全都是靠着皇帝的恩宠和祖荫度日。

    太祖在世时自不用说,他们个个腰板挺得笔直。

    太宗在位时,多多少少也还给他们这些人家面子,他们也还能维持以往的体面。

    高宗在位时间短,没有什么政绩,可却也一碗水端平,从他们这些勋贵之家各选了一名女儿纳入后宫。

    闵熳就不用提了,那时朝堂乱成一团,勋贵们也没少趁乱给自己搂好处。

    而当今的新帝,却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他们。

    是啊,新帝既不用像太祖太宗那样念着他们先帝的功勋,更不是年少青涩的高宗和闵熳。

    当今城府极深,他们这些胸无点墨的粗人,在当今面前走不到两圈。

    早知如此,当年武东明和冯赞造反的时候,他们插上一脚,或者想方设法和武安侯府搞好关系,就像孟望生,以前靠他岳父谢鸿明,谢鸿明死了,他靠着武安侯府同样风生水起,听说孟望生的两个儿子如今一个习武,现在陆臻麾下,一个学文,跟在冯撷英身边,只要昭王不倒,孟家两个儿子的前程就是一片光明。

    再看看自家儿孙,无所事事游手好闲,上街打架还被地头蛇收拾了,现在索性连街都不敢上了,就在家里开赌局养粉头。

    想想就是一把辛酸泪。

    这些人如何,符燕升不知道。

    此时,他赤着上身,在园子里练枪。

    天气炎热,挥汗如雨,一把大枪被他舞得虎虎生风。

    仆从把用井水汲过的西瓜摆在树下,一套枪法练完,符燕升按过仆从捧上的帕子擦汗。

    仆从赞道:“家主的枪使得真好。”

    符燕升眼中闪过一抹自豪,他的枪法,哈哈,那可是连李锦绣都称赞过的。

    想到李锦绣,符燕升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只要李锦绣的子孙们不拦着,只要李锦绣高兴,她说不定还能扛着大枪上阵,战场不行,演习总行吧。

    而他比李锦绣年轻三十岁,却只能在自家花园里练给仆从看。

    “家主,两位公子来信了。”一名仆从飞奔着跑了过来,捧上两封信。

    符燕升大喜,接过信来。

    两封信分别来自两个儿子,儿子们在信里告诉他,他们已经离京去地方衙门实习了,兄弟俩一个在河间府,一个则去了济南府。

    济南府刚刚打下不久,百废待兴。

    符燕升为两个儿子高兴,他虽然只能躲在家里舞大枪,可他的两个儿子却是文武双全,而且已经踏上仕途。

    正在这时,又有一名仆从进来禀告:“主公,冯先生来访。”

    符燕升一怔:“冯先生?冯潭?”

    “对,正是撷英先生。”

    符燕升大喜过望,冯撷英竟然来了晋阳。

    他与冯撷英是旧识,二人一文一武,并称为晋王的左膀右臂。

    不过,自从冯撷英与晋王反目,去了武台山,符燕升便再也没有见过冯撷英了。

    一别经年,没想到此生还能在晋阳见面。

    冯撷英是来晋阳公干,特来看望符燕升的。

    两人多年没见,相见甚欢。

    冯撷英从京城带来一坛酒:“这是大当家手下一个叫张佳敏的少年自己酿的,那少年也是晋地人,家中的酒坊传了上百年,可惜前几年家破人亡,好在他们姐弟运气好,被大当家救下。

    大当家觉得这酒不错,让我给你带上一坛,你尝尝。”

    符燕升尝了一口:“的确是好酒。”

    冯撷英摇摇头:“张佳敏说,少了家乡的山泉水,终归是差了一些。”

    符燕升失神一刻:“那些年晋地百姓过得很苦。”

    冯撷英说道:“不仅是苦,还有绝望。”

    符燕升把杯中酒一饮而尽,又给自己倒上一杯。

    冯撷英看着他,说道:“我要去平阳和汾州,你若是没事,也跟我一起去看看吧。

    你又不是不良于行的小脚妇人,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一套。”

    符燕升:“冯潭,你粗俗了。”

    冯撷英:“是吗?我觉得这样很好。”

    次日,符燕升便跟着冯撷英一起离开晋阳。

    冯撷英是来巡视的,身边带了二十多个实习生,有男有女,这让符燕升大为震惊。

    “小冯,我刚刚听说,那两个女子竟然是出自二考武科?”

    冯撷英知道符燕升说的是谁,许香草和廖莹莹。

    “怎么,没见过武科出仕的女子?这下长见识了吧。”

    符燕升叹了口气:“这世道真的变了。”

    冯撷英笑道:“你没有遇到过何秀珑吗?天,你居然没被何秀珑打过,难怪你会如此感慨。”

    符燕升:你是故意的吧,谁不知道我是被何秀珑收降的?

    他想为自己辩解,冯撷英却已哈哈大笑,策马扬鞭,跑到他的前面。

    望着马背上那道矫健的身影,符燕升更加感慨。

    变的不仅是这世道,还有冯撷英。

    在此之前,他可从未见过冯撷英骑马,冯撷英出行都是马车。

    可现在,冯撷英不但会骑马,而且马术精湛,冯撷英跟了何苒,居然还学会了骑马。

    环境对人的影响太大了。

    冯撷英如此,他的儿子们如此,有朝一日,他会不会也如此?

    符燕升忽然就对未来有了向往,这份向往不是寄托于儿子的来信,而是在他自己身上。

    这个崭新的政权,他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,用自己的耳朵去听,用自己的心灵去感知。

    与此同时,晋阳城中,何书铭看到了何书桥。

    比起在真定府时,何书桥不但长高了,而且像变了一个人。

    他穿着粗布裋褐,背着一柄木刀,一边走路一边和小伙伴说笑打闹,晒成古铜色的脸庞在阳光下亮晶晶的,整个人也像是会发光一样,焕发出勃勃生机。

    何书铭听到有个孩子问道:“何书桥,你这个何,是大当家的何吧?”

    何书铭心中一凛,莫非何苒认下了何书桥?

    他心中升起浓浓的妒意。

    他们都是阎氏生的,为什么何书桥能在晋阳过得这么好,而他却要东躲西藏?

    只能何书桥笑着承认:“是啊,你不是也姓何吗?”

    先前的孩子得意洋洋:“我原本叫陈大壮,当时登记姓名的时候,我给自己个儿改成何大壮了,是不是比陈大壮要威风多了?”

    何书桥点头:“对,威风多了。”

    又有一个孩子满脸羡慕:“何大壮这个名字,听上去就像是大力将军的兄弟。”

    孩子口中的大力将军就是何大力。

    何大力,何大壮,听上去还真像是兄弟。

    叫何大壮的孩子更得意了,他可真是个大聪明。

    另一个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:“原来你们姓何都是后改的啊,你们为啥不早说,我也要改,呜呜呜,我吃亏了,我也要改!”

    其他孩子很认真地劝他:“师父认识衙门里的人,你去求求师父,让他老人家找衙门的人帮忙,把你的姓给改了。”

    孩子们七嘴八舌,从何书铭藏身的大树前走过,并没有看到呆若木鸡的何书铭。

    何书铭惊呆了。

    他先前的确听说苒军里有很多姓何的,这些人都是昔年何家军的后代,比如何秀珑和何大力,所以他没有在意。

    直到今天,何书铭才知道,原来那些姓何的人,并不全是何家军的后人,他们当中有很多是像刚刚这个何大壮一样。

    何苒的影响力,竟然已经这么大了。

    那些人为了抱何苒的金大腿,竟然抛弃了原本的姓氏,连祖宗都不认了。

    何书铭的心里空落落的,脑袋里一片空白。

    在真定时还没有这种感觉,直到来了晋阳,这种感觉便越来越强烈了。

    晋阳百姓提到何苒时,眼睛都亮了,何苒就是他们的活菩萨。

    两个妇人从何书铭身边走过,一个对另一个说道:“大当家什么时候才能回晋阳啊,我还想等到天热的时候,要让大当家尝尝我亲手做的凉粉,现在天都这么热了,大当家还没回来呢。要知道,我娘家可是大同府的。”

    另一个:“可不是嘛,那京城的凉粉可没有咱们晋地的好吃,尤其是你们大同府的,那可是真好吃。”

    两个妇人渐渐走远,何书铭站在那里,怔怔发呆。

    许久,他才缓过神来,这才想起,他忘了问何书桥住在哪里了。

    他身上的银子不多,住客栈太费钱了。

    真没想到,何书桥竟然会在晋阳。

    当初,何书桥是跟着何淑婷一起逃走的,那是不是何淑婷也在晋阳?

    在此之前,何书铭还以为他们要么早就死在战乱之中,要么就是被人牙子拐走了。

    一个少女,一个小孩子,乱世之中如何生存?

    看刚刚何书桥的样子,显然过得很安定。

    他们是怎么在晋阳住下来的?

    是何苒,一定是何苒!

    何苒之前就在晋阳。

    何淑婷和何书桥一定投奔了何苒,还何苒收留了他们。

    想到这里,何书铭差点被嫉妒冲晕。

    凭什么?

    他们三人都是从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,何苒如果要恨,就要三个人一起恨。

    凭什么只是区别对待他一个人?

    何书桥还是个孩子,那是不是再过几年,等他长大了,他就能得到更多的资源?

    他才是长子,明明这一切都应该是他的。

    何苒是瞎了吗?

    他才是何家的长房长孙,他才是何苒最出色的兄弟。

    何苒是女子啊,哪怕她大权在握,也是要倚仗兄弟的。

    历史上那些大权在握的女子,她们的兄弟都是位于高位。

    而何苒,现在缺的就是一个能够辅助她的兄弟。

    何淑婷只是女子,忽略不计。

    何书桥,太小了。

    而他,才是最合适的人。

    何苒却没有提携他,连官员试都没有让他通过。

    何苒,糊涂啊!